◎ 来 圣残阳如血。山谷里,松涛阵阵。有鸟从远处飞来,在风中画出几道弧线,又倏地一下飞走了。雾气从谷底涌起,又弥漫开去,迅速地笼罩了整个山谷。夜色越来越浓。一块凸出的山石上,雕塑一般,我寂然而坐。风,掠..
◎ 来 圣
残阳如血。
山谷里,松涛阵阵。有鸟从远处飞来,在风中画出几道弧线,又倏地一下飞走了。雾气从谷底涌起,又弥漫开去,迅速地笼罩了整个山谷。
夜色越来越浓。
一块凸出的山石上,雕塑一般,我寂然而坐。风,掠过左脸,又越过鼻梁,向右脸掠去,凉凉的。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,也不知到什么时候结束,就这样,我静静地坐着,无思无想,一动不动。阿--弥--陀--佛--
一声佛号从背后传来。扭过头,一位出家人正往森林深处走去,灰色的长衫高高飘起,仿佛古树扶疏的枝条。我站起来,跟在出家人的背后,双腿麻木,一个趔趄,险些跌倒。出家人背后长了眼睛似的,放慢了脚步。
七弯八拐,一所古色古香的寺院出现在眼前。
一位年轻的出家人带我去住宿。屋里陈设很少、一床,一桌,一椅,简简单单,清清爽爽。外面,风声很大,虫声很多,而屋里却有一种无法言说的寂静,静得让人能听见血管里血液流动的声音。
寂静里,我睡着了。
醒过来时,桌上已摆放着早餐。一碗稀饭,两个馒头,正冒着热气。还有一小碟苦瓜。苦瓜未经煎炒,只是用开水氽了一下,稍微放了点盐,清绿鲜亮,虽不涩,却生生的,苦苦的。
几天来,饭菜时有更换,而苦瓜却一直不变,都是那样生生的,苦苦的。本来,我平素不太喜欢吃苦瓜,偶尔吃一次,也是切得薄薄的,炒得熟熟的。可现在,饭菜每天都送到房间来,而且,那年轻的小师父每次都把苦瓜放在离我最近的地方,似乎是无意,又似乎是有意的。
一天,我终于忍不住了。小师父,你们每餐都吃苦瓜吗?
没有。但师父特别交代,要每餐给您送一小碟苦瓜。说完,小师父轻手轻脚退出了房间。
夹一片苦瓜放进嘴里,既不咀嚼,也不吞咽,苦味一点一点地沁入我的心肺。说我运乖命苦?说我孤苦无依?抑或说人生百相,无非是苦?
冥然不悟。
第二天,桌上没有了苦瓜,却多了一小碗酸菜汤,跟苦瓜一样,摆在离我最近的地方。莫非要我餐餐喝酸菜汤?
果然是如此。
那酸菜汤有些微黄,却透亮见底,尝一口,酸味冲天,深入骨髓,让人难以忘记。
苦瓜,酸菜。酸菜,苦瓜。
猛然有悟。
这些天来,每一个傍晚,我都去与老师父相遇的地方,想在那石头上坐一坐,再次体会山风掠过鼻梁的感觉。
可每次,那位老师父都盘腿坐在石头上,面对落日,一动不动。石头上是长衫,长衫下是石头。灰色的长衫,灰色的石头,就这样互相融合,是二而一。
一天,我赶了个早,老师父还没去。端详着那块石头,平整、光洁。中间,老师父每天打坐的地方,尤其光亮、滑溜。
恍然大悟。
原本是来看落日的,可现在,我不看落日,只看石头。那石头,光洁、平整。趁老师父还没来,我赶紧往回走。
我决定要回家了。
天色尚早。山中的小路,湿润润的,躺着一路的树叶,犹如禅者睿智的思想,总是送你一程,又送你一程。
摘自《觉群》总第11期
更新于:6个月前